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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黑花】动念(二十六)

他张开手臂,让那个轻飘如同布娃娃一样的人跌落进自己怀里。

怀里的人低着头,把脸埋进他看不清的角度,故意不让他看清此刻的清醒;黑瞎子只能感觉到这人此刻正浑身发着抖,不知是咳得实在太厉害喘不过来气,还是当真被他刚才那些话捅着了心窝子、又气又痛却又说不上来话,一口气梗着直哆嗦,生理性的眼泪掺杂着那些不可言说的委屈与酸楚,半真半假地黏在解雨臣的睫毛、最终又顺着两人之间的缝隙,一滴一滴地落在男人的胸膛上。

那些眼泪像是能顺着他的胸口一直浸透到心里去。黑瞎子想着,否则为什么自己的五脏六腑像是也被这个人浸得发酸,像是熟透了的果子,惶惶不安地留在枝头,任凭这人轻轻一触,就满是苦涩冰凉的汁液,在他的体内蔓延着,化作烦躁不安的叫嚣,沿着他的四肢百骸节节攀升却始终找不到出口。

黑瞎子看不清那人脸上的光景,解雨臣依旧垂着头,那具千疮百孔伤痕累累的躯体似是根本支撑不住,只弓着腰几乎要蜷作一团去;男人连唤了他几声,他却都在喘不过气的间隙里,只有摆摆细瘦的手指似是示意自己没事。黑瞎子看着搭在自己手臂上的那只微微发颤的手,那人掌心细密的冷汗逼得他愈发感到无边无际的恐慌来,只觉得那连绵不断的咳嗽声也有如刀子一般,扎得他心头发颤。于是黑瞎子伸了手,扶在解雨臣的肩背,借了些力撑住他,好教他抬起头来。

——

咳嗽声突然戛然而止。

但却不是发作完后正常的停止,而像是喉咙里被什么东西硬生生地梗住了,教人咳不出来、或是痛得不敢咳。

男人慌忙扳过解雨臣的肩,这才看清那人脸上已经半点血色也无,一只手正死死地捂在心口。

“……小花?”

他看着解雨臣被咬得发白的嘴唇,吓得一时动都不敢动,小心翼翼地想让人靠着沙发躺下,却见那人突然有些惶然地微微睁大了眼睛,捂在胸前的指尖都颤抖蜷缩起来,似是无力地挣扎着想要抵御某种痛苦。

然后,一直梗在他喉咙里或是肋骨之间的那种东西似乎也终于陡然爆发了出来——

黑瞎子看着那人突然猛地一弓身,无措地捂住了嘴。

咽喉里传来嘶哑的声音,黑瞎子低下头,看到那人的指缝间,艳红色一滴一滴地落下来,很快没入了深色的沙发垫里、消失不见。

因为看不见,而显得像是他的错觉;却也正因看不见,而催生出了更多无边无际的恐惧。

“小花?!”

——

那个人一头栽过来。

于是他的声音也开始发抖了。叫了两声却都听不到那人的半点回音,再开口的时候只觉得喉咙口一片滞涩、费了天大的力气却都咬不准那飘忽的尾音,舌头和嘴唇都因为用力而开始感到一阵阵的麻痹。

黑瞎子匆忙地托住那具彻底软伏在自己身前、似乎还在向下滑落的身体,几乎连呼吸都怕惊扰了他一般,屏住呼吸小心翼翼地将怀里的人放平在沙发上,没注意到自己扶着那人时连指尖都在震颤着,仿佛正经历一场海啸。

破布娃娃一般的人无声无息地任他摆弄。黑瞎子像是怕将他碰碎了,半点都不敢多碰他,见他蜷缩着,用面向沙发靠背的姿势侧躺着,便起身胡乱套了几件衣服,去给他找毯子来盖着。

回来的时候解雨臣依旧宁静地张着眼,只是不看他,眼神有些空洞地落在空气里不知名的地方,呼吸也极清浅,幸而听起来还算通畅,加上仍在轻轻震颤的眼睫,好歹证明眼前的还是个神魂犹在的活人。

黑瞎子小心翼翼地跪在沙发旁边,将那毯子一点点地在他身侧和颈边掖好。

他伸手去握毯子下那人的手。冰凉的。

解雨臣依旧不看他。

黑瞎子努力地将那五根没什么温度的手指裹进掌心。然后听到那人像是叹息一般,极轻极轻地向外吐了口气。

黑瞎子分不清他是不是胸口还梗得难受、呼吸不顺,伸了手放在他胸口很轻很轻地替他顺着。那人没有置气地伸手去挡,但还是不看他,也不说话。

“小花?”

男人没来由地害怕起来,伸手微微晃着他的肩,

“……说话。”

但却不是之前让他说话时那般强硬的模样了。

“说话。”

恳求——几乎要是有点哽咽的哀求了。

“……求你了。随便说点什么。”

 


躺着的人终于叹了口气,微微侧过身来,不再向里蜷着了,仰面抬着头,似乎在望着那灯出神。

一直望到眼睛都痛起来。

他的嗓音还是有些低哑,似乎那些闷痛仍未散去一般。

——

“你还想听什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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